套乌拉斯台村结亲记

2018年10月24日 12:43   来源:伊犁日报

  燕玲

  住到吐尔德汗阿帕家

  去尼勒克县加哈乌拉斯台乡套乌拉斯台村参加民族团结“结亲周”活动之前,我和村里的哈萨克族亲戚联系了几次,他在电话那头说:“我到冬牧场放牧去了,媳妇也去了,家里没有人。”冬牧场离最近的村子也有60公里路,别说我去不了,就是去了也无法住宿,看来我只能在村里临时找一户人家住下。

  出发前,我心里直犯愁:人生地不熟,语言又不通,加之胃溃疡复发,这7天我可怎么过啊?

  收拾行李时,家人给我的大号蛇皮袋里装了洗脸盆、小水桶、睡袋、被褥、电热毯以及4大包各种口味的方便面,又给拉杆旅行箱里塞了真空包装的熟牛肉、鸡蛋、鸭蛋,黑芝麻糊、豆浆粉……还有医生开的一个疗程的胃药。总之,我对可能面对的困难做了最坏的打算。

  12月17日中午从伊宁市出发时,我上身穿毛衣、羽绒服、防风冲锋衣,下身穿棉裤、防风冲锋裤,一身圆滚滚地上了车。经过了近3个小时的路程,18时30分,我们来到了尼勒克县加哈乌拉斯台乡套乌拉斯台村。

  天色渐晚,我和结伴同行的同事李建苹在村里左找右找,绕了几圈才找到结对亲戚巴合提别尔根的妈妈吐尔德汗的家。

  这是一个空旷的大院子,院子周围是一片正在成长的杨树林。透过树林,夕阳正慢慢从远处的雪山落下,彩霞把山峰染成了金色。

  踏上水泥台阶,一进门,只见一张三面抵墙的大床榻有两米多宽,床榻上铺着旧花毡和旧地毯,靠墙摞着一摞被褥、靠垫。墙上挂着一张中国地图。

  那位包着花头巾、穿着条绒黑色坎肩的就是吐尔德汗了。

  吐尔德汗阿帕不会说汉语,但两个上小学的孙女汉语说得都不错。在孙女的翻译下,她明白了我们的来意,热情地张开双臂拥抱我们,并且指着我说:“你,我的大克孜(女儿)。”指着李建苹说:“你,我的小克孜(女儿)。”听了吐尔德汗阿帕的这句话,我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。

  环顾四周,屋子里支着一个铁皮炉子,长长的烟囱从墙上伸出屋去。靠墙摆着两摞砖,上面架着一个木板,木板上面放着一排花盆,有芦荟、月月红等十几盆花。

  往里走,还有一间小小的厨房,一进门就看到房顶上架着两根粗木棍。木棍上面搭满抹了盐的马肠子、马肋骨、马肉。人从下面走过的时候,那些肉就在头顶上磕头碰脑的。正是冬宰的时候,村里的人都忙着宰杀牲畜,储备冬肉,吐尔德汗阿帕家昨天刚刚宰了一匹马。

  安顿好后,我拿出沙琪玛、牛肉干、砂糖橘分给孩子们,又拿出一条蓝色的丝巾围在吐尔德汗阿帕脖子上。她慈祥地笑着,摸着我的头说:“佳克斯,佳克斯!”

  李建苹带来的漫画书让孩子们喜出望外,他们叫着、笑着,马上分着翻看起来。

  吐尔德汗阿帕今年61岁,爱人达吾列提汗20年前就去世了。她一个人拉扯大4个儿子、两个女儿,日子过得很艰辛。吐尔德汗阿帕的大儿子叫塔恩尔别尔根,今年38岁,有两个孩子,他的女儿迪丽热今年12岁,上六年级,儿子巴合江今年7岁,上幼儿园大班。吐尔德汗阿帕的二儿子巴合提别尔根就是我们的亲戚,常年在外放牧,他的女儿古丽安达从小就由吐尔德汗抚养,今年已10岁,上四年级了。

  按哈萨克族人的习惯,小儿子结婚以后要和父母住在一起。但因为小儿子肯杰别克结婚后在外面打工,和媳妇住在尼勒克县克令乡,所以三儿子巴合提别克和媳妇努尔莎拉就和吐尔德汗住在一起。吐尔德汗阿帕带着大儿子的女儿迪丽热、二儿子的女儿古丽安达住北屋,三儿子巴合提别克和媳妇努尔莎拉住南屋。

  巴合提别克说,这个房子是2012年盖好的,108平方米,有3间。盖房花了108000元,其中抗震安居补助款34000元。

  吐尔德汗阿帕家里有30亩地,全部种的麦子,一年纯收入1万元。巴合提别克农忙时种地,农闲时在外面打工,他今年30岁,努尔莎拉27岁,在双语小学任教,他们谈了5年恋爱,结婚刚两个月。在哈萨克族人里,他们算是晚婚了。所以,努尔莎拉想要早点儿生孩子,“我想明年生个男孩,后面再生个女儿!”还在新婚中的努尔莎拉说话时有点害羞。

  夜幕降临。我们把带来的铺盖打开,和吐尔德汗阿帕、古丽安达、迪丽热打通铺,我刚好排在窗边上。

  因为没有窗帘,窗外璀璨的华丽星空就在我眼前铺开,星星很低很低,闪烁在白杨树梢上。很多年都没有见到这么美的星星了。在满天星斗的浓浓夜色中,我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。

  五星红旗,你是我的骄傲

  天蒙蒙亮的时候,吐尔德汗阿帕就轻轻地起床,把炉子里的灰掏掉,生起了火。等我们起床时,屋里已经暖烘烘的了。

  8时30分,我们起床简单洗漱了一下,吐尔德汗阿帕拿出掰开的馕,端来奶、盐和茶,为我们兑上了奶茶。她躬身忙碌的背影,让我想起自己去世的母亲。

  喝过早茶后,我们一起去村委会参加升国旗仪式。

  “加哈乌拉斯台”意为“河边的杨树”。加哈乌拉斯台乡政府驻加哈乌拉斯台村,这里主要居住有哈萨克、汉、维吾尔等民族。

  我们到时,村委会大院里已经聚满了村民,大路上有轿车、摩托车,还拴着马。

  10时,随着雄壮的国歌声响起,人们凝视着五星红旗庄严升起。此时,太阳也从红色云海中平稳升起,满天忽然一下都亮了起来,薄雾褪去,大地金红。

  升完国旗后,村领导开始给大家宣讲党的十九大精神,“结亲周”驻村带队领导也用哈萨克语给村民们讲十九大的惠民政策。此时,蓝天、白云与五星红旗相互映衬,阳光给村民们黑红的脸膛镀上一层霞光,让一个个朴素的面庞无比生动。

  来参加升旗仪式的村民艾丁江今年20岁,他有30亩地,都种的麦子,一年收入1万元,农闲时外出打工可以挣15000元。“作为土生土长的村民,我亲眼见证了这些年来村里发生的巨大变化。如今,我们住的是安居房,走的是柏油路,还享受上了草场补贴和粮食补贴,就连孩子上学也免费。村里的变化,我是看在眼里、记在心里。”艾丁江的国语说得不错,他希望村里能多组织青年外出务工,增加致富渠道。村民托勒汗今年48岁,在国歌声中看着五星红旗升起,他觉得很自豪:“我家里有42亩地,今年种的是玉米,收了20吨。家里有20匹马、10头牛,还有10只羊。以后,我们的日子会越过越红火,越过越有盼头!”

  在同一时间里,在加哈乌拉斯台乡所有村组的蓝天上,都飘扬起鲜艳的五星红旗。

  参加完升旗仪式,我们到村里入户走访。

  套乌拉斯台村是伊犁日报社的对口扶贫村。记得两年前第一次来这里时,到处灰土土的,房子东一座西一座,一路上远远近近参差不齐。还有不少土坯房和盖了一半的墙圈子。现在在对口支援单位的帮助下,村子按新农村要求建设得横平竖直,房子大都盖得整整齐齐、亮亮敞敞,而且统一刷了粉绿色的乳胶漆,看起来鲜亮又喜庆。

  走在大路上,不时路过一群牛或一群羊,远处树林沟壑、草场围栏,在灿烂的阳光下层次分明。

  村民库勒曼拉力红脸膛、短身材,说起话来幽默风趣。这几天,他正在努力做着一件事儿:用汉语学唱国歌。他说:“我嘛,现在呢,只会唱哈萨克语的,等我学会了汉语的国歌以后,村里搞联欢活动的时候,我可以上去用两种语言唱国歌。”为了帮助他学唱国歌,库勒曼拉力的汉族亲戚林海在一张纸上写上汉语歌词,库勒曼拉力一句一句标注上哈萨克文歌词。林海唱一句,他跟着学一句。就这样,一句一句一板一眼地唱起来。

  本来这是个很严肃的事,但是也不知道是因为库勒曼拉力有点五音不全,还是怎么回事,跟着唱时还可以,让他自己唱的时候,调子跑得就很厉害。我跟他开玩笑说:“哎,你唱歌咋跑调跑得这么厉害,我们骑马都追不上你。”他虽然有点不好意思,但还是很认真地学,一遍一遍跑着调地唱。

  他唱歌时,我们录了视频传到微信群里,朋友们都被他逗得乐不可支。

  在吐尔德汗阿帕家吃过晚饭后,李建苹在洗碗,吐尔德汗阿帕歪在炕上休息,迪丽热和古丽安达在写作业,巴合江在一旁玩耍。“五星红旗,你是我的骄傲,五星红旗,我为你自豪,为你欢呼,我为你祝福,你的名字,比我生命更重要。”迪丽热边写作业边哼唱着。

  和吐尔德汗阿帕一家翻看手机里的照片是我们的一大乐趣。我让吐尔德汗阿帕看了我家人的照片、家里的房子、收养的小流浪狗,还看了这几年去海南、成都、西藏旅游时拍的照片和视频。古丽安达和迪丽热的小脸紧紧地凑在一起,看到好玩的地方就哈哈大笑,看到新奇的地方不时发出惊叫。

  在看到海南的照片时,巴合江指着墙上的中国地图对吐尔德汗阿帕说:“海南离台湾近,台湾是我们中国的!” 我说:“你们要好好学习,学好国家通用语言,考内初班、内高班,以后到内地去上大学,以后你们会比阿姨走的地方还多、见识更广。你们还要带阿帕一起去看北京天安门。”李建苹也说:“你们好好学习,考上大学后,阿姨去送你们!”小姑娘眼里满是憧憬,很认真地点头,郑重地说:“好,好。”

  不管哪个民族,都是中国人

  说起在村里吃饭的事,很有意思。

  吐尔德汗阿帕家里的厨房用具不全,而且是多功能的:一个盆子又和面又洗碗,一个大碗又盛奶又盛饭又盛菜,一张炕桌又拉面又切菜又吃饭,写作业的时候就成了书桌。

  我刚开始有点不习惯,但看到吐尔德汗阿帕一家坦坦然然地这样生活着,都那么健康自信,家里用具虽少,但都洗得干干净净、擦得锃亮,这里的生活简单却也是郑重的。习惯了便捷舒适城市生活的我,努力适应并试着理解和尊重他们的生活,他们也在努力地理解和照顾我的习惯。

  刚到那天,吐尔德汗阿帕和儿媳努尔莎拉就给我们做了汉族人爱吃的米饭。坐在大床榻上,窗外寒风呼啸,树木隐约的影子在蒙着雾气的玻璃窗外晃动,而房子里却温暖得让人深感幸福:锅里炖的马肉白菜溢出香气,哈萨克土豆片颜色金黄……

  吐尔德汗阿帕家一天要喝3次奶茶,早上一次、中午一次,下午吃过正餐后临睡前还要再喝一次。因为我有胃病,奶茶和馕我吃多了不消化,而且不能多吃肉,这在以肉食为主的农牧区是个大麻烦。吐尔德汗阿帕怕我吃不惯,让我们想吃什么自己做,而且经常做稀饭、面片,照顾我们的口味。

  有一天,我和李建苹想给吐尔德汗阿帕家做顿饭。就去村里的超市买了莲花白、蒜薹,李建苹和面,我洗菜炒菜。我让吐尔德汗阿帕把火生得旺旺的,按汉族人的习惯大火爆炒了西红柿炒莲花白、马肉炒蒜薹。努尔莎拉下班回家后和李建苹一起拉面,很快就做好了饭。

  吐尔德汗阿帕和孩子们把炕桌摆在炕上,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满怀期待地等着品尝美食。因为我是按照汉族人炒菜的办法猛火快炒,吃在嘴里还有点硬。我吃得很对胃口,一抬头,吐尔德汗阿帕家的人都望着大口吃“生菜”的我,不下筷子。古丽安达在我的注视下犹犹豫豫地咬了一口硬邦邦的莲花白,嚼一嚼,疑惑地望着我,看到我把菜吃到嘴里咽下去,才又夹起一块,试着又吃一点。虽然不合口味,但吐尔德汗阿帕还是努力地吃了不少。

  后来,我学乖了,再做饭时,李建苹和面拉面,我只炒了一个土豆丝,另一个马肉炒洋葱让吐尔德汗阿帕炒。这样,我们都有合自己口味的菜吃了。

  有一次做饭,我想起带来的那几大包方便面,就问吐尔德汗阿帕喜不喜欢吃,她和古丽安达都说喜欢吃,我就把包里的方便面和真空包装的牛肉、鸡蛋、鸭蛋都拿出来,给家里人做方便面快餐,就着牛肉和鸡蛋、鸭蛋,吐尔德汗阿帕高高兴兴地吃了一大碗。我也乘机将带来的方便面和零食都留给了吐尔德汗阿帕。

  除了在吐尔德汗阿帕家吃饭之外,我们在走访村民时,还在哈萨克族村民家里吃了几次饭。

  12月21日,我们在村民艾德夫汗·叶勒哈力家吃饭。艾德夫汗今年65岁,有两个儿子、一个女儿。她的爱人已经去世十几年了。家有300亩草场,20亩耕地,5只羊,3匹马,现在住的是60平方米的房子,院子里还有一栋新房子正在装门窗,她说是给儿子结婚准备的90平方米大房子。

  提起艾德夫汗的锡伯族亲戚韩庆寿,她有说不完的话。她说,韩庆寿给她买了电视机、手机、收音机,还给她买了50只鸡苗。鸡苗长大了以后,又以50元一只的价格帮她卖掉,更不要说平时一来就300、500元地给她送钱,“感谢党、感谢政府,给我送来这么好的亲戚。”艾德夫汗为我们唱了一首年轻时经常唱的歌:“毛主席,你是森林的太阳,我们在您的光辉照耀下,全部开花……”

  这次韩庆寿来村里,艾德夫汗特地宰了一只羊,并且叫来女婿赛力克·努尔和女儿塞利塞木汗一起帮忙招呼客人。我们一起坐在床榻上,吃着手抓羊肉和哈萨克土豆片。在座的有哈萨克族、锡伯族、还有汉族,“今天我们吃的是民族大团结饭!”赛力克说:“不管是哪个民族,我们都是中华民族,都是中国人!”我们纷纷点头,佩服赛力克说话水平高。

  12月22日是冬至,冬至吃饺子是中国人的传统。我们参加“结亲周”活动的十几个同事约好,一起去同事杜娟的亲戚阿勒哈别克·托合塔尔家包饺子。

  大家买来了水果、芹菜、羊肉和配料,又买了一些炊具,然后洗菜、切菜、剁肉、调馅、和面、擀皮,最后,大家七手八脚、热火朝天地包饺子,包好的饺子摆在床榻上,很壮观的一大片。

  炉火通红,房间如春,我们和阿勒哈别克一家人围坐在一起,吃着香喷喷的饺子,喝着清香的饺子汤,享受着这快乐的时光。

  今冬村里红火得很

  “结亲周”有一项重要的工作就是到左邻右舍入户走访,了解民情、反映民意。

  来套乌拉斯台村的第二天,我们开始入户走访。塔恩尔别尔根住在妈妈吐尔德汗家后面。他家只有两间房子,90平方米,建房总共花了5万元,其中乡里补贴了34000元。

  屋里是水泥墙面,陈设很简陋。塔恩尔别尔根以前在伊宁县一家工厂打工,他有严重的胃病,今年5月12日做了手术,他的爱人因为患乳腺肌瘤也做了手术,所以他家的生活比较困难。他希望村里能多提拱一些外出务工机会,增加家里的收入。

  吐尔德汗阿帕家右边的邻居是塔克马尔·居马德利。他家里有4个孩子,3个已经成家。他有43亩地,种麦子和胡麻,还有草料地。我们进去的时候,他刚干活回来,浑身都是土。我们问他有什么困难和诉求,他说:“什么困难也没有!孩子好,家里人都好,吃的也有,房子是才盖的。现在政策这么好,感谢党、感谢政府!”正在往回走,碰到了另一个邻居阿克木江·赛坎,我们又问了他家的情况,他说,现在孩子上学不要钱,吃饭不要钱,政策好,他很满意。  

  下午,我们去了村民海玉林的家。海玉林是回族,特别精明,懂经营会算账,一排带廊檐的大砖房窗明几净,炕上是簇新的花毡、被子,4亩地的大院子一半是果树、一半是蔬菜地,还养着一大群鸡。海玉林的媳妇丁玉花说:“今冬我们村子里红火得很,亲戚都来看望我们,人情味特别浓。谁家的亲戚如果没有来的话,都觉得挺没有面子的。”

  我们走访了10户村民,觉得套乌拉斯台村汉、回、哈萨克族村民都非常团结,大家互帮互助,很少听到有人闹意见。村民们有人建议村里解决浇水难、水费贵的问题;有人要求村务要更公开、透明;有人希望村里能多组织青年外出务工。让我们意外的是,有的人家里经济条件很差,家里还有病人,却目光坦然安静,没有提出任何诉求。

  “结亲周”还有一项工作就是与亲戚同劳动。因为吐尔德汗阿帕家没有养牲畜,冬天除了做做饭、扫扫雪,我们就没有别的事了。当我们入户走访到回族村民海军家时,他的亲戚、报社编辑阿丽特娜依正忙着喂牛、挤奶。阿丽特娜依是在伊宁市长大的,没有在农牧区待过,她来到亲戚家后,白天洗衣服做饭,晚上还要给海军的儿子海恩熙辅导一年级的功课,教他画画,给他讲故事。“爸爸给我打了两次电话,让我一定不要怕吃苦,要好好锻炼锻炼!”阿丽特娜依说。

  12月19日晚,我和李建苹、吐尔德汗阿帕,还有巴合提别克一起做了哈萨克面片,正准备吃饭的时候,同事邓宝打来电话,说她亲戚家有一个8岁的小女孩,发高烧40度,她带到乡里去打吊针,天黑了现在打不上车,她想让我们去接她。我和李建苹放下饭碗,赶紧出发。

  邓宝是阿波塔力甫·阿布勒哈森的汉族亲戚,和阿波塔力甫的女儿阿依曼住在一起。12月18日凌晨,邓宝发现阿依曼发高烧,就带孩子到加哈乌拉斯台乡卫生院治病,开了3天吊针,19日是第二天。

  因为天黑加上路状不熟,我们不敢走太快,边问路边打电话,在乡卫生院接到邓宝和阿依曼回到套乌拉斯台村的时候,村里正在搞“结亲周”民族团结联谊活动,我们要送孩子回家,就没有参加。

  后来,邓宝将阿依曼的信息发布在伊犁日报社微信群里,伊犁日报社采编人员纷纷伸出援助之手……经过数天治疗,阿依曼病情好转。12月21日,阿依曼亮相伊犁日报社微信群,用拇指、食指相连成心字,表达她的谢意。

  这些事情让我感觉到,我们虽然只是全疆、伊犁州“结亲周”活动的一分子,是大河中的一滴水,是宏大乐章中的一个音符。一滴水,改变不了整条河流,但,整条河流离不开每一滴水。当每一滴水,都朝向一个共同的方向,那就会汇成滚滚洪流。

  你们一定还要来

  吐尔德汗阿帕家的哈萨克牧羊犬长得高大威猛,晚上就睡在雪地上。到吐尔德汗阿帕家的第三天早晨,我给它喂了一个包尔萨克,它舔舔我的手,我摸摸它的头,我们就算认识了。

  牧区的生活节奏慢,我们入户走访回来后,吃过饭就没什么事可做了。

  我们喜欢拍照,吐尔德汗阿帕也爱和我们一起合影。我们一高兴就拉着她各种搞怪,她也乐滋滋地配合我们摆布。在她的房间里拍完以后,她又把我们拉到儿子的新房里,各种姿势一顿拍。

  不写作业的时候,古丽安达就跟我们学瑜伽,或者给我们跳哈萨克族舞蹈《黑走马》。

  有时候已经很晚了,但谁也不愿立刻睡觉。就着昏黄的灯光,吐尔德汗阿帕东摸摸西摸摸地干些家务活,巴合提别克默默地看手机,迪丽热、巴合江、古丽安达写作业,我们看书、做笔记。茶壶在铁炉子上咕嘟嘟地响很久,吐尔德汗阿帕铺开餐巾摆上碗,大家围坐一圈静静地喝茶。

  突然,吐尔德汗阿帕开口用汉语说:“衣服”——她指指我身上。又说:“裤子”——指着我的裤子。

  我有些意外,因为我本打算学哈萨克语,没想到吐尔德汗阿帕先学起汉语了。我认真地念了几遍,她满意地笑了。接下来她又用哈萨克语教了我们一些生活中的常用词。比如说“睡觉”“吃饭”“我”“你”“他”,还有“干活”等单词。

  有初中文化程度的巴合提别克还给李建苹教哈萨克文字母和拼写,巴合提别克还教我用哈萨克文写自己的名字。

  吐尔德汗阿帕很乐观,这样乐观的后面是几十年含辛茹苦的生活,是过早衰老的容颜,但她从来不自轻自贱。

  临睡前,吐尔德汗阿帕和古丽安达在被窝里亲昵地聊天,你亲我一口、我亲你一口。我还见到吐尔德汗阿帕慈爱地给儿媳整理衣领,虽然一声不吭,但那个场面很温馨。有一次我们回屋,看到吐尔德汗阿帕正在给李建苹烤洗过的袜子。

  巴合提别克说,2017年他完成了结婚这个大事,2018年的计划是给家里砌一个大院墙,并且在院子西北角盖牲畜棚圈,然后他要搞牲畜育肥养殖。巴合提别克最爱看地图,没事就站在地图前看。他现在几乎把新疆都走遍了,以后有条件,他要去内地没去过的地方看看。

  临走的那天,吐尔德汗阿帕一再让我们把领导和同事叫到房子里来,她要煮马肉。又要给我们做各种好吃的,又要送马肉给我们,在小厨房里你推我让,看我们几乎要生气了,才作罢。后来,她又一直问:“你们走了以后还来吗?”“你们以后还要来我家啊!”让我们很感动。

  吃过饭以后,古丽安达在桌上写作业,我看她在画一幅画,就问画的什么。她指着画说:“这是天安门,天安门外面是一个石榴,意思是各民族都要像石榴籽一样紧紧地抱在一起。石榴旁边的这个华表,代表的是中华民族的文化。”

  长夜漫漫,阿帕半夜里起来上厕所时又顺便填了一次煤。一整夜,我不时地在深深的黑暗中醒来,这个家里是那么安全又安宁。

  10月23日,雪后初晴,天空像洗过一样明净。吐尔德汗阿帕一家人都冒着严寒出来送我们。古丽安达戴着我送她的帽子,努尔莎拉帮我把行李提到车上。塔恩尔别尔根一家人听到动静也赶过来。吐尔德汗阿帕家那只狗也过来了,我把它按在身边合影,它不情愿地跑开,我又把它逮回来按住照相,它也只好老老实实地配合我。

  离套乌拉斯台村越来越远了,远远近近的房屋院落,在白雪映衬中,如童话世界般温馨安详。

  这7天,在同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,我们走入彼此的生活,那种烟火尘世的彼此认同,了解了另一种人生、有了另一个亲人的牵挂。这段共有的生活,把我们联系得更紧,也将会永远烙印到彼此的生命中。             

[责任编辑:廖映月 ]