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我和我的祖国】我家三代人的“大学梦”

2019年08月09日 09:53   来源:天山网

  编者按:为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,大力弘扬爱国主义精神,新疆日报社(新疆报业传媒〈集团〉有限公司)开展“我和我的祖国”全媒体大型征集活动,面向社会征集作品。(点击查看:征集活动启事)  

  征集作品以“我和我的祖国”为主题,围绕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这一主线,深入贯彻落实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,大力弘扬爱国主义精神,展现新疆70年来的发展变化,展现新疆各族人民团结奋进的精神风貌,弘扬主旋律,传播正能量,为新中国成立70周年送祝福。5月8日起,天山网每天推出一篇优秀投稿作品。

  女儿今年高考,想起曾与父亲聊天,他老人家希望能看到外孙女上大学。我满以为这是毋庸置疑的。然而,一场不测,父亲在女儿读高一时,溘然离去。如今,看着女儿备战高考,聆听高考志愿报考公益讲座,我家三代人的上学往事时常萦绕在脑际。

  父亲这一代人能上学就是件幸事了。听父亲讲,解放前他读过私塾,没多长时间,就回家种田了。解放初期土地改革时,当年参加土改的干部为了让他去上学,给爷爷做工作,提出只要让父亲去上学,就给他家分水田还加分一头牛,爷爷松口答应送父亲上学。那位干部赶紧将父亲领到镇上的学校去报到。老师一番打量和询问父亲后,让父亲写“为人民服务”这几个字。父亲提笔便写,字体还算方正,只是将“服务”的“务”错写成“雾”。老师决定暂且让父亲从三年级读起。父亲说语文课还可以跟上,听数学课就是天方夜谭。期中考试,数学赫然考了“0”。按学校规定要对他降级。此时的父亲已经悟出学校与私塾的不同,认识到降级是件丢脸的事。

  当老师进班要将他的课桌搬到低年级时,他稳坐凳子上,使出放牛娃的蛮力,两手死扣课桌角,两脚抵住课桌腿,女老师纵使再用劲,课桌仍在原地。一番相持后,父亲给老师保证:期末数学仍不及格,就无条件服从学校降级的决定。从此,父亲便开始勤奋读书。一路过关斩将,上到了高中。进入高中,父亲在学校的生活,多是靠同学和老师接济。常听父亲提起,有一次为了交两角钱的学费,他拂晓出发,天黑到家,跑了九十里路,回到家中,爷爷明白来意,只有一声叹息。父亲掀开家中的米缸空空如也。第二天一早饥肠辘辘、身无分文的父亲只好返校。途中,饥渴难耐,向饭馆老板讨要蒸米饭时滤出的米汤喝,好心的老板不仅给了米汤,还给父亲一碗一分钱的白米饭。凭着这碗饭,父亲回到学校,还是在同学的帮助下交的学费。这样坚持到高三,父亲便被到学校招聘的用人单位录用,距高考仅一个学期。

  1979年到我上小学,恰赶上改革开放大门开启,支边下放在农村的父亲面临返城的机会。按父亲的话,多年的农村历练,不仅种田是个好把式,而且打井、木工、砌墙等技艺都掌握,特别是木工活做得精细,在周边颇有口碑,农村就要土地承包到户,告别紧日子指日可待。可是母亲提出反对意见,她认为在农村固然家中经济条件改善快,但孩子们渐渐长大,上学不方便。权衡思量后,父亲决定重返教学岗位。

  我的上学路由每天50分钟变为5分钟。如果肚子饿,课间10分钟,我回家吃两口,再回到教室也不会迟到。家住校园,上下课铃声、朗朗书声耳濡目染,才五岁的小妹就萌生要上学的念头。而回想当年的我都快七岁了,却不知道上学是何事,只知道满山遍野的玩。快入学了,父亲把我困在家中恶补一周,我才勉强认识0到9这几个数字,会十以内的加减法,方才让不足7岁的我顺利入学。

  贪玩的我虽然人坐教室,心却在旷野。学拼音“a”时,手握铅笔如握椽,总感觉拼音格太窄,笔太粗,怎么都画不到格内,但窗外哪怕有个影子掠过,我都能捕捉到。写了擦,擦了写,新作业本的第一页居然是个大洞,这便是我第一次写作业时的“杰作”。父亲知道后,他手把手教我握笔,还定立了考100分奖励5分钱的奖励制度。在一枚枚5分硬币的夸赞中,我能坐住了,学习兴趣也渐渐浓厚。

  父亲常说:“老师有一桶水,才能给学生一杯水。”重返教学岗位时,他已过不惑之年,但他毅然报考了广播电视大学。每天晚上,他和三个孩子各在方桌一边读书、写作业。有时,他给我们讲汉字“六书”、讲《左传》典故、分享名著情节。记得我当时分不清“即”和“既”,他从造字角度画图示意,形象地告诉我们“即”是人面对桌子,入席就餐,代表还没有发生;“既”是人背对桌子离开,代表已经发生。古代汉语中的意动用法、使动用法、现代汉语中的语法常识等都在这张平常的方桌上铺展开来,刻入脑海。父亲用三年的每个晨昏、每个假期坚持自学,取得了大学学历,圆了父亲的大学梦。

  记得父亲每次离家去考试,住的是简易旅馆,吃的是5角一个的馕饼,买回的却是《辞海》《说文解字》。这些厚似砖头的书,让父亲的授课趣味横生,也让当年我这个“疯丫头”沉心学习,成绩日见优秀。

  初三毕业后,我顺利考取中专。在三年学习中,我完全明白“中考”与“高考”虽一字之别,但学习历程和职业选择是千差万别的,该毕业工作了,我却萌生出强烈的上大学愿望。工作后,我加入了成人自学行列,虽然先后顺利完成了专科、本科学习,但在参加论文答辩、聆听教授点评后,只得将圆梦高考的遗憾尘封心间。

  父亲曾问过我,怨不怨他没让我上高中。他说,我家是单职工家庭,母亲多病,弟妹也要上学,从工作稳妥和分担家庭负担上来说,就让我上中专早工作,再争取函授完成大学学业。我说:“埋怨是没有的,遗憾是有的。”

  女儿刚满五岁,不愿上学前班,要上一年级,而且态度坚定。我初听不得其解,细想又觉得不足为怪。女儿一岁多点,看到我们拨打电话,按数字键,她会问;到超市,看看醒目的价签,她也会问;看画本故事书,对凸显字,她还会问。我们的随时回答,也成了她的即时记忆。一天逛街、逛超市,发现她居然会认数字,也会认文字啦。四岁多些,能独自抱本幼儿读物,津津有味地静读。

  女儿自诩是个“书虫”。《儿童文学》《少年文艺》《童话》等读物,伴其左右,手不释卷;《少年百科》《上下五千年》《福尔摩斯探案全集》等,她同样兴趣盎然;《鲁迅全集》《三体》《卡夫卡小说全集》等,她希望与我共读。从初中起,就明确长大要干什么。当时,我听到她的理想,我只是口允之,暗想过几年还会变。孰料,如今已上高三的她,不仅没变,反而更明确。还说:“脑量不足,刷题补”“高中是要拼的”。

  想想同是十七岁,父亲要为裹腹放弃学业,我憧憬的是继续上大学,女儿却不仅要自己选择学校专业,而且要锁定学校。同是上学,父亲有学上能脱盲是幸事,我好上学早工作是时尚,而女儿要上好学去逐梦是大势。从父亲入学到女儿高考,屈指算恰好新中国成立70年,读书改变着我家“三代人”的命运,教育让每一代人、每个家庭、每个人插翅逐梦。

  作者:雷久红

[责任编辑:廖映月 ]